在牧之滨 https://bin.zaimu.de/post/20240520

毫无疑问, 新约中有大量涉及传福音的经文. 福音书大部分篇幅记载的是主耶稣的 “传福音”, 使徒行传是彼得与保罗的宣教旅程. 传福音常被称为 “大使命”, 甚至被认为是教会事工的核心. 但为什么比起旧约来新约这么强调传福音? 又或许应该先问旧约有没有强调传福音? 新约的传福音与旧约是否有承接?

本文并不否定传福音, 但我们需要将其整合进圣经框架之中来理解, 而不是孤立的看待相关经文.

挪亚洪水

[太 24:37]挪亚的日子怎样，人子降临也要怎样。
[太 24:38]当洪水以前的日子，人照常吃喝嫁娶，直到挪亚进方舟的那日；
[太 24:39]不知不觉洪水来了，把他们全都冲去。人子降临也要这样。

主耶稣把 “人子降临” 与挪亚洪水相比, 那么, 主耶稣与使徒的传道自然与挪亚的 “传义道” (彼后2:5) 相比.

挪亚为什么要传道呢? 因为上帝看到人们每天所思想的尽都是恶, 心中忧伤, 后悔造人在地上:

[创 6:12]神观看世界，见是败坏了；凡有血气的人在地上都败坏了行为。
[创 6:13]神就对挪亚说：凡有血气的人，他的尽头已经来到我面前；因为地上满了他们的强暴，我要把他们和地一并毁灭。
[创 6:14]你要用歌斐木造一只方舟，分一间一间地造，里外抹上松香。…

神要用洪水淹没全地, 唯有进入方舟才可以得救. 挪亚建造方舟的过程同时也是对世人的见证, 是用行动告诉大家上帝的审判即将临到. 挪亚在地上传道就是呼召人们悔改, 跟随挪亚进入方舟从而得救. 跟随挪亚的人不多, 只有八个人得救, 反而地上的各样活物都有进入方舟的.

审判即将临到, 旧世界即将终结, 上帝在这末世向人们发出最后的呼唤. 这一模式在不同层次上反复出现, 最典型的是两约交替时期.

挪亚传道的背景正是从亚当之约到挪亚之约的交替, 主耶稣与使徒传道的背景是回归之约到新约的交替.

[太 4:23]耶稣走遍加利利，在各会堂里教训人，传天国的福音，医治百姓各样的病症。

与挪亚不同, 主耶稣所传的是一个 “好消息”, 所以才称为 “福音”. 医病救人成为了此福音的标志之一. 但这并不是说主所传的仅是一个好消息. 这个 “好” 是针对跟随主的人来说的, 他们能脱离罪的辖制, 能进入神的国. 而对于另外的人, 审判即将临到.

其实这在挪亚时代也同样是成立的. 洪水对那些要灭亡的人是坏消息, 但对于厌恶那个世代的罪恶的, 受恶人逼迫的, 以及叹息劳苦的万物, 洪水使恶人灭亡, 而他们得以自由, 并能进入被水清洗后的新天新地.

救赎与审判是相伴而行的. 新约同样也有大量的篇幅在讲审判. 主多次当面责备文士与法利赛人, 为耶路撒冷哀哭, 预言拆毁圣殿.

[太 24:1]耶稣出了圣殿，正走的时候，门徒进前来，把殿宇指给他看。
[太 24:2]耶稣对他们说：你们不是看见这殿宇么？我实在告诉你们，将来在这里没有一块石头留在石头上，不被拆毁了。
[太 24:3]耶稣在橄榄山上坐着，门徒暗暗的来说：请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有这些事？你降临和世界的末了有什么预兆呢？
[太 24:4]耶稣回答说：你们要谨慎，免得有人迷惑你们。
…
[太 24:14]这天国的福音要传遍天下，对万民作见证，然后末期才来到。
[太 24:15]你们看见先知但以理所说的那行毁坏可憎的站在圣地〔读这经的人须要会意〕。
[太 24:16]那时，在犹太的，应当逃到山上；
…
[太 24:33]这样，你们看见这一切的事，也该知道人子近了，正在门口了。
[太 24:34]我实在告诉你们，这世代还没有过去，这些事都要成就。

主耶稣把圣殿的拆毁与 “世界的末了” 联系起来. 福音传遍天下, 然后末期才到, 主才会 “降临”.

“这世代还没有过去” 指的是那一代人. 主耶稣认为, 这一切的事很快就会成就, 而其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圣殿被毁, 这发生于70AD.

这解释了主耶稣与使徒的事工都很急迫. 天国近了, 你们应当悔改. 正如同洪水之前的挪亚, 他们的时代使命就是要把上帝的信息传讲出来, 宣告审判的临到与得救之路. 可以说整本新约都是在这个背景下展开的.

传福音与约的更替

亚伯拉罕的传道

巴别之后, 上帝呼召亚伯兰离开父家到了迦南.

[创 12:7]耶和华向亚伯兰显现，说：我要把这地赐给你的后裔。亚伯兰就在那里为向他显现的耶和华筑了一座坛。
[创 12:8]从那里他又迁到伯特利东边的山，支搭帐棚；西边是伯特利，东边是艾。他在那里又为耶和华筑了一座坛，求告耶和华的名。
…
[创 13:17]你起来，纵横走遍这地，因为我必把这地赐给你。
[创 13:18]亚伯兰就搬了帐棚，来到希伯仑幔利的橡树那里居住，在那里为耶和华筑了一座坛。

亚伯兰的走遍迦南地, 筑坛, 求告耶和华的名, 可以看为是在应许之地传扬主名.

[创 41:39]法老对约瑟说：　神既将这事都指示你，可见没有人象你这样有聪明有智慧。
[创 41:40]你可以掌管我的家；我的民都必听从你的话。惟独在宝座上我比你大。
[创 41:41]法老又对约瑟说：我派你治理埃及全地。
…
[创 41:45]法老赐名给约瑟，叫撒发那忒巴内亚，又将安城的祭司波提非拉的女儿亚西纳给他为妻。约瑟就出去巡行埃及地。

法老授予约瑟权柄, 然后约瑟以希伯来人的身份巡行埃及全地.

[太 28:16]十一个门徒往加利利去，到了耶稣约定的山上。
[太 28:17]他们见了耶稣就拜他，然而还有人疑惑。
[太 28:18]耶稣进前来，对他们说：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赐给我了。
[太 28:19]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
[太 28:20]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

主耶稣同样是得到权柄后差派门徒巡行全地. 十一个门徒拜主耶稣, 当初十一个弟兄拜约瑟. 约瑟供给以色列全家粮食, 并拯救了埃及. 主耶稣是天上的粮, 也如约瑟一样被弟兄出卖.

与挪亚洪水不同, 从挪亚到亚伯拉罕之约是逐渐过渡的, 也可以认为亚伯拉罕之约是挪亚之约之内的变化. 无论如何, 亚伯拉罕-约瑟时期完成了从巴别的大一统到外邦诸族-以色列的过渡. 雅各无法在迦南地容身, 而上帝差派约瑟在埃及为他们预备了地方.

列祖时期是亚伯拉罕之约的建立时期(form, 头).

从亚伯拉罕到摩西

经过约瑟, 埃及同样纳入了亚伯拉罕之约的范畴. 从约瑟到摩西是亚伯拉罕之约的发展时期(fill, 身体).

摩西带来的是对亚伯拉罕之约的审判. 摩西与法老的交涉, 在埃及全地的大行神迹, 这些与主耶稣传道的情形类似. 其结局就是埃及诸长子被杀, 法老军兵葬身红海. 以色列人得以自由, 经过四十年的旷野时期, 最终进入迦南地. 部分埃及人也跟随以色列来到迦南.

对于迦南诸族, 其审判的日子到了, 上帝要求约书亚不可与之讲和, 而是要速速的毁灭.

回归之约

摩西之约把以色列与迦南地联系起来, 会幕之后被圣殿取代, 以色列国建立, 大卫坐上王位. 五百年后, 大卫王朝走到了尽头. 上帝差派耶利米宣告了即将临到的审判, 这是对以色列的审判. 耶利米的工作类似于挪亚.

[耶 1:7]耶和华对我说：你不要说我是年幼的，因为我差遣你到谁那里去，你都要去；我吩咐你说什么话，你都要说。
[耶 1:8]你不要惧怕他们，因为我与你同在，要拯救你。这是耶和华说的。
[耶 1:9]于是耶和华伸手按我的口，对我说：我已将当说的话传给你。
[耶 1:10]看哪，我今日立你在列邦列国之上，为要施行拔出、拆毁、毁坏、倾覆，又要建立、栽植。

以西结与但以理的工作稍晚于耶利米, 更为关注亡国之后的世界秩序. 他们都共同服务于这一历史进程.

总之, 以色列亡国前后这段时期上帝差派使者宣告审判, 并宣告了新的世界秩序. 这被耶利米说为是 “另立新约”, 这个新约指的是回归之约, 时间上从以色列回归重建圣殿到圣殿被毁.

约拿书

约拿事工的背景大概略早于耶利米. 上帝即将拆毁以色列, 但上帝会在亚述为其预备一个地方容身, 使其免于完全灭亡. 大鱼就是亚述/尼尼微, 约拿代表以色列. 亚述要吞没以色列, 但这反而会使以色列免于葬身大海. 约拿在鱼腹中祈祷, 被重新吐在旱地上. 对于以色列而言, 这是严厉的警告, 同时也不缺乏恩典.

这与保罗的情况类似. 保罗传教于外邦, 为教会预备地方. 福音临于万邦是对以色列的警告. 保罗也像约拿一样在海上遇险, 保罗也拯救了全船, 但次这并不是通过把保罗抛入海里, 而是通过与保罗在一起. 最终保罗到达罗马. 罗马像尼尼微一样接纳了保罗, 但那里的犹太人拒绝了他. 拒绝保罗的将灭亡于海中, 接纳保罗的将与其一同蒙保守.

[徒 17:30]世人蒙昧无知的时候，神并不监察，如今却吩咐各处的人都要悔改。
[徒 17:31]因为他已经定了日子，要藉着他所设立的人按公义审判天下，并且叫他从死里复活，给万人作可信的凭据。

保罗宣教的目的之一是通过外邦的归信来刺激以色列, 好使他们也能够回转得救. 约拿知道尼尼微的悔改意味着上帝要审判以色列, 因此他起初不想去. 之后上帝通过大鱼使其明白尼尼微的得救于以色列是有益的, 蓖麻也类似. 蓖麻也说明尼尼微不能长久, 短暂的给他遮荫之后会很快枯萎. 同时, 上帝也表明自己是爱惜外邦的.

约拿书有强烈的 “末世” 背景, 是旧约版本的使徒行传. 彼得与保罗的宣教是这一主题的延续.

新约

回归时期可以说是帝国形态的旧约, 整个巴比伦-波斯-希腊-罗马帝国纳入约内, 以色列人散居四方. 朝堂上, 有但以理, 尼希米, 末底改等辅佐君王, 正是他们下令重建圣殿. 这一世界秩序持续到使徒时期.

主耶稣与使徒所宣告的正是对犹太及罗马帝国的审判. 主耶稣带领使徒周游犹太地, 保罗通过三次宣教把福音传遍帝国.

[路 2:1]当那些日子，该撒亚古士督有旨意下来，叫天下人民都报名上册。

“天下”, 也即罗马帝国, 当时的 “文明世界”.

福音要传遍帝国, 然后末期才来到. 这是因为福音是对整个帝国的审判与救赎, 是回归之约的终结.

新约所说的末期并不是指新约的末期, 而是指回归之约的末期, 旧约的末期. 新约的到来本身就意味着回归之约走到了尽头, 但上帝留给人们四十年的时间来过渡. 70AD, 耶城与圣殿被毁, 犹太人被审判, 罗马-犹太的复合体终结, 主耶稣被上帝显为义, 历史正式进入新约教会时期.

新约大量传福音的内容并不是偶然, 而是两约更替的内在要求, 这也正是相关经文的背景. 大概在 46AD, 主复活后十六年, 圣灵差派保罗宣教. 保罗三次宣教用了约十二年. 到了60AD, 主升天掌权30年, 福音已传遍天下. 福音的传播是相当迅速的, 在一代人之内就实现了, 这同样是时代的内在要求.

70AD之后, 福音的传播不再是常态, 主要集中在地中海沿岸. 到了第五世纪, 福音传到西欧, 北欧是第九世纪. 用了整个中世纪, 欧洲得以基督教化.

福音真正意义上在中国的传播至少要等到明清时期, 但要等到上个世纪才有了一定规模. 二战之后, 东亚韩国, 日本等地区出现了很多信教团体, 这与美国的新殖民统治有关.

从传播速度可以印证后世的福音事工并不同于70AD之前. 有人会说是因为教会的堕落导致福音受阻, 但不要忘了基督才是教会的头, 基督已经复活掌权, 基督真实的带领教会, 并差派使者来完成其规划. 在上帝没有难成都事, 基督也没有失职. 凭着信心, 我们从历史中可以看到上帝的计划.

千年

福音书明确说过, 福音要传遍 “天下”, 然后末世就会到来. 这在当时被认为是近在眼前的事情, 而福音也的确在三四十年内就传遍了帝国.

千年问题仅出现在启20. 千年显然是在上述的 “末世” 之后. 千年之后的 “末世” 才可能是新约的末世, 圣经就此所讲甚少.

这样看来, 启21中圣城的降临并不是新约的终结, 而是旧约的终结, 新约的开始. 这座城是从天降于世间, 照耀列国. 圣殿是世界秩序的集中象征, 圣殿的被毁意味着旧的世界秩序的瓦解, 新圣城耶路撒冷是新的世界秩序, 也即新约.

小结

按照本文, 新约中的传福音是具有时代特征的. 使徒时期是在两约交替的背景下面向前约群体宣告旧约的终结, 新约的来临. 新约全书着眼于从旧约到新约的转化, 这并不是新约本身的特征, 而是使徒时期的特征.

我们延续的是使徒的传承, 但这并不表示我们与使徒的使命完全相同. 约书亚的任务是攻占迦南地, 赶出迦南诸族, 这本应是在一代人之内要完成的. 之后的士师时期, 大卫王朝时期, 面临的是如何在迦南地统治, 如何与邻国相处的问题. 挪亚在洪水前的任务是传道和造方舟, 洪水后则是耕种葡萄园.

新约中大量的篇幅是在讲福音如何从犹太转到外邦, 在两约交替的背景下这些是人们尤其是犹太人所关心的, 早期教会遇到的阻力也是来自犹太. 伴随传福音的方言, 也只有在此背景下才有意义, 还有反复强调的耶路撒冷审判临近. 70AD之后, 这些已经不再是问题.

从约的角度来说, 诸约有建立, 展开, 结束的过程, 这决定了圣经的节奏. 从启示的角度来说, 前约即将终结后约即将彰显的过渡阶段也是上帝大规模以行动和话语介入历史的时期, 因此, 圣经往往形成于两约交替时期, 这可以说是圣经的常态. 但两约交替并不是历史的常态, 而是历史的特殊时期, 这些是理解新约不可忽略的背景.